□周维强
先哲有言:民以食为天。又有说:食色,性也。饮食中亦能得佳趣。前撰《雅士食趣》(链接)《雅士食趣(续)》(链接),刊布钱江晚报新闻资讯客户端小时新闻。意犹未尽,一、二可得三乎?再写“续二”,以供诸同好。
陆宗达先生著作。
音韵学名家、北师大中文系教授俞敏,早年是陆宗达的入室弟子。俞敏有一次说:我好下围棋,可是臭棋;也爱吃,可比不了陆先生。要论起吃,拿围棋作个比方,陆先生是九段,我也就够四段。陆宗达教授说,喝酒要喝到恰到好处,恰到好处即是朦胧之时,朦胧之中有至美的境界。
张伯苓。
津门百年老店中立园,其单勾卤面、锅贴饺、家常饼、糖醋鲫鱼、糖醋溜松花蛋、玛瑙野鸭、小酥鱼、琥珀豆等,很有名。南开校长张伯苓也是中立园的常客。
杨宪益戴乃迭夫妇,皆乐酒善饮,两人英译《红楼梦》,一口酒,一行字。据说,杨左手边一大杯酒,右手边一杆笔,当面一本书、一垛稿纸,一个上午,酒喝了大半瓶,稿纸写了一大垛。戴亦如此,只是杨喝大曲,戴饮兰姆酒或黄芪酒。老报人、中国古典文学专家张友鸾有句云:“看他斗酒译千行,夫妇《红楼梦》里香。”
李济。
考古学家李济六十余岁时即已发现患有糖尿病,医生警告他务必小心,否则有失明的危险云。李听了失明的话,不禁两眼泫然而落泪。此后李严遵医嘱,善加保养,每餐盛饭必天平称过无误才进食,旅行时亦随身带天平。
周树人(即鲁迅)早岁在南京路矿学堂读书,曾作《戛剑生杂记》四则,其中一则有云:“生鲈鱼与新粳米炊熟,鱼须砍小方块,去骨,加秋油,谓之鲈鱼饭。味甚鲜美,名极雅饬,可入林洪《山家清供》。”
胡适书法。
民国二十二年春,胡适由沪赴平,道出青岛,青岛大学请胡适作演讲。胡适讲题是《山东在中国文化里的地位》,对于齐鲁文化的变迁,儒道思想的递嬗,讲得头头是道,亹亹不倦,听众无不欢喜。当晚,青大设宴,有酒如渑,胡适赶快从袋里摸出一只大金指环给大家传观,上面刻有“戒酒”二字,是胡太太送给他的。
潘光旦在西南联大教书。云南多老鼠,潘光旦便每天晚上张夹设笼捕之,有一天竟捕得十多只,便掏去内脏,洗净切块。夫人断葱拍姜,烹以酒浆。煮沸,则甘香扑鼻。潘大喜,谎称偶获野味,邀亲朋好友数人共享。席间,鼠肉上桌,众宾客闻“香”而动,大快朵颐,竟不辨是獐是鹿。客问:此何野味?潘笑而应曰:鼠肉。众宾客哗然,无再有下箸者。潘轩然而笑说:我又在心理学上得到一条证明。
杨振声。
杨振声善饮。杨振声掌青岛大学,每星期六校务会议之后照例有宴席一桌,多半是在顺兴楼,也有在厚德福的,当场开绍兴酒约三十斤一坛,品尝之后,不甜不酸,然后开怀畅饮,坛罄乃止。好饮者七人:杨振声,赵太侔,闻一多,陈季超,刘康甫,邓仲存,梁实秋。闻一多提议邀请方令孺加入。计八人,号“饮中八仙”。
何炳松著作。
史学家何炳松,浙江金华人,曾做上海的暨南大学校长,有一次请堂弟何炳棣吃饭,何炳松多叫了一碗火腿汤,是由吕班路云南饭店做的。何炳松边吃边谈,说:“我们金华人不应该说只有金华火腿才好;宣威腿也自有它的特长。”何炳棣后来云:此事虽琐碎,但亦反映了堂兄炳松没有成见,事事力求客观公正。
马寅初。
成都“不醉无归小酒家”为姑姑筵黄晋龄所设,颇有佳肴,为老饕所称,名流宴饮,多假其地。抗战时,马寅初初到成都,酬应纷繁。一日,马应邀到不醉无归小酒家,约饮者多为故旧,马大啖炙脍,纵性快谈,而未至席终,即戴帽兴辞。或就询云:先生将何往?马说:将依约往饮于小酒家。问者疑之,反复询诘,则知马以“不醉无归”为一店,“小酒家”为另一店。所谓另有所约者,实则今日足践之地,无他主人也。众笑,马亦笑,重挂帽于壁,复就座次,尽醉而去。
黄侃在北平教大学,常带学生游,如法源寺、广济寺等等地方,游完,便一同找个有名饭馆吃晚饭。黄侃每饭一定喝最好白酒,他说:饮君子要浅斟细酌。用大杯咕噜咕噜喝下去,纵使喝得多,算不得饮君子。一餐饭,至少得花两三小时。饭罢,还得拈韵或作诗,或填词,限第二天下午课前交卷。他也作诗填词,拿出来和学生的比。
竺可桢。
竺可桢先生在南京高师教授气象学、地质学、地理学,课堂讲授和野外实习相结合,择其成绩优异者,列举姓名,牌示办公室外,免除期中或年终大考。有时竺先生邀请成绩优秀的学生到家中做客,竺师母做馔招待,席间竺先生畅谈留学时期师生故事,以为笑乐,使学生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。
作者简介:周维强,编审。著有《蓟门黄昏:元史随笔》《书林意境》《扫雪斋主人:钱玄同传》《太白之风:陈望道传》《尚未远去的背影:教育文化名人与杭州》《史思与文心》《若有所思》《学林旧闻》《最忆是杭州》《古诗十九首评注》《笔下云烟:沈尹默先生题签往事》等。
本文为钱江晚报原创作品,未经许可,禁止转载、复制、摘编、改写及进行网络传播等一切作品版权使用行为,否则本报将循司法途径追究侵权人的法律责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