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货情怀最缠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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扬州民谣说:“早上起来日已高,只觉心里闹潮潮,茶馆里头走一遭。拌干丝,风味高;蟹壳黄,千层糕;翡翠烧卖,三丁包;清汤面,脆火烧,龙井茶叶香气飘。”
前面说了烧脑的,今天打算说点感性的。
以前人用早茶甚至晚饭下酒,都喜欢搭两块香干、臭干,一说到这儿,镇扬两地的人都不由要接下去那句经典吆喝:“香干,臭干,五香茶干,晚饭菜送得来了!”这吆喝随着人间烟火,已经飘散到记忆深处。
美食人人会吃,吃出了情趣,那才算带劲。话说金圣叹就吃出了高度,他说:茶干配花生米,能吃出金华火腿的味道……那种自得,跃然纸上。
说到包子,扬大的周爱东教授有一段文字,很馋人:“每只包子的封口处,捏上精致的菊花纹样,菜包是闭口的,肉包则是开口的,称鯽鱼嘴。蒸熟以后,菜包的馅心绿透外皮,而肉包的鲫鱼嘴里盛满了汤汁,望之可想其味津津焉。”
前面提到,扬州包子里有号称“松毛包子”的,称得上是精品。周爱东教授说,其实包子还是原来的包子,并非长毛,只是在包子下面,垫上了松针,蒸熟后笼里透出松针的清香,“会一上一下地勾起人的食欲来。”
老同学远在加拿大,要我此篇一定写写干丝,聊慰乡愁。其实这次有两种:大煮干丝和烫干丝。这里面本来是有很大区别的,不展开讲了,且看朱自清先生在写烫干丝时的一段传神描述,把文字写出了速度:
“先将一大块方的白豆腐干飞快地切成薄片,再切为细丝,放在小碗里,用开水一浇,干丝便熟了;逼(滗)去了水,抟成圆锥似的,再倒上麻酱油,搁一撮虾米和干笋丝在尖儿,就成。说时迟,那时快,刚瞧着在切豆腐干,一眨眼已端来了。”
我以前一直奇怪,大煮干丝里有火腿丝,难道还要求助于浙江金华火腿、云南宣威火腿吗?及至看到《扬州画舫录》,才恍然大悟:原来,扬州就有一家有名的火腿店“杨森和”。
据说,清代人做大煮干丝时,还用了鸡皮,可而现在都是用做熟的鸡脯丝。从口感上来说,鸡皮更滋润,但现代人不喜鸡皮,也更倾向于易得的鸡脯丝。我倒觉得,鸡皮才更吸引我。
当一些美食远离了我们,才会真正觉得可贵。
比如这次吃的京果粉泡京江脐,这两样都是发端于镇江的美食,我却在镇江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过,不觉黯然。
像大京果,小京果、京果粉、京江脐、开口笑、蛋黄酥、桃酥、蛤蟆酥、小麻饼、花生糖、芝麻糖等都是童年时随处可得的美味。
不仅是美味,而且已经深入到镇江人的文化骨髓之中。比如说京江脐,当年它的价格是三分钱、一两粮票一个。老镇江的歇后语里就有一句:“三分钱的京江脐,趣得六角峥峥的”,意思是没啥身价的玩意,却故意端着。
再往深了讲,京江脐里的“脐”是讲不通的,应该写作“饣齐”。但是,“饣齐”这个字在《辞海》里都查不到,惟有在清代张玉书主编的《康熙字典·食部》里有记载:“饣齐,[集韵]同饣齐。”
为何《康熙字典》里会收有“饣齐”字呢?因为主编张玉书是我们镇江人,旧居在南门大街的张家巷,他官至文华殿大学士,只有他知道,这个美食出自镇江,但他不知道,而今这个吃法在扬州飘香,要跨了江去吃……
其实,美食从诞生的那一刻,就是世界的,似不必拘于一隅。如果总是念叨老镇江“春陞园茶坊”的插酥草炉烧饼、“一枝春”“如意茶坊”的素包子、“惠风茶坊”的牛肉锅贴、“杨家茶坊”的笋煮干丝等,岂不要把自己气死?
美食必须流传,美食也必须坚守。
以饺皮为例,旧时有“薄如纸,点火即燃,放在书上,字迹可辨”的要求;周爱东在写到共和春的创始人王学成时,说他要求虾籽都是伏天从高邮湖收来的,只能在三伏天的太阳底下曝晒,绝不准炒。
有些改得不对的,咱想想再改回来,也好。比如扬州的三丁包子。清代时,原为五丁包子,后来逐渐被三丁包子取代。
有人考证:“五丁包子是贵族风格的,馅心成本太高,程序也复杂得多,三丁包子比五丁包子少了虾仁与海参丁两种原料,是五丁包子普及版。”如今,国人富庶,不少店里又有了道地的五丁包子。
翡翠烧卖与千层油糕,以前也是扬州点心的双绝,原是扬州富春茶社创始人陈步云的创作。这次同桌的朋友感叹:翡翠烧卖首次看到,颇为惊艳。
我便跟他说,翡翠烧卖仅仅是“八宝烧卖”中的一款,全部八样是翡翠、紫晶、白玉、玛瑙、水晶、珍珠、黄金、琥珀,又分别以养菜、香血糯、淮山药、火腿、冬瓜、苡米、蟹黄、黄焖笋丁等做就……
唉,美食之境,博大精深,真是考究不尽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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