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牛汝辰
“杂交水稻之父”、中国工程院院士、“共和国勋章”获得者袁隆平，5月22日13点07分在湖南长沙逝世，享年91岁。袁隆平是我国研究与发展杂交水稻的开创者，也是世界上第一个成功利用水稻杂种优势的科学家，被誉为“杂交水稻之父”。直到今年年初，他还坚持在海南三亚南繁基地开展科研工作。一直以来，袁隆平心中有两个梦：“禾下乘凉梦”和“杂交水稻覆盖全球梦”。他不仅让中国人将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，还为世界粮食供给作出杰出贡献。惊悉袁院士逝世，悲痛不已。谨以此文缅怀袁隆平院士。袁隆平院士千古！
民族主要以文化特点来区分，不存在没有文化特征的民族，也不存在没有民族作为载体的文化。百越民族的主要特征是从事稻作农业，因此它们是稻作民族，稻作文化是他们基本的或者说主要的文化特征。纵观古代百越民族群体分布区内，气候上温度高、温差小、雨水充沛，属于热带亚热带季风气候，地理上河网密布，山地、丘陵、盆地、河谷等犬牙交错，这些自然地理和气候条件，是适于稻作农业产生和发展的基本前提，为百越族群的生存繁衍提供了充足的自然生态资源。[12]
1.“那”字地名源于百越稻作文化
我国历史上的稻作文化区主要分布在长江中下游以南以及珠江流域，作为当地土著居民的西瓯、骆越、南越等百越族群，随着历史的不断发展，逐渐演变成为今天的壮侗语族，而稻作文化伴随着这些民族的发展演变，早已植根于他们的民族文化之中。如壮族《谷子来源》和布依族《一粒包谷种》等关于稻种来源的神话故事，铜鼓的使用意义和鼓身青蛙、稻谷等与稻作农业相关的纹饰，以及从古越语发展变化而来的壮、侗民族语言中大量与稻作农业相关的词汇等，无一不反映了今天的壮侗语族与古越民族及稻作农业的密切关系。
据学者研究：“稻词的语音最古形式是k’au，然后分化出两大系统音，k系音和h系音。k’ao是分化后与古音最为接近的形式，使用地点在广西西南角的龙州、镇都，云南东南角的广南，以及泰国北部和缅甸东北部的掸邦，这个区域与外界来往不便，有利于保存古音。k’au这个语音的起始年代已无法考证，但其下限可以间接推定，至少有年的历史。”[13]其一，《山海经-海内经》有载：“西南黑水之间，有都广之野……爰有膏菽、膏稻、高黍、膏稷，百谷自生，冬夏播琴。”（(东晋)郭璞《山海经》卷8，《海内经》）虽然无法确定“黑水”的位置，但《山海经》最终成书于汉初，其所指“西南”应与汉初西南相差无几，大体也是今西南一带。“百谷自生”说明那里有野生的禾谷。膏菽膏稻等之“膏”是壮侗语k系音的对音，其上古音可拟为kau，是壮侗语族对谷类的总称，即大名(也即通名)；稻、菽等是小名(也即专名)。语言是与生产力水平同步发展的，什么样的生产力水平便会有什么样的语言，因此，在原始混播制度下，作物的名称必然是综合的大名(通名)先于个别的小名(专名)。大名冠小名恰恰也是壮侗语族构词的特点。其二，《说文解字注》解释“秏”：“秏，稻属。从禾，毛声。伊尹曰：‘饭之美者，玄山之禾，南海之秏’”。[14]伊尹是商汤时人，距今约年，南海应指岭南地区。秏的上古音可拟为xau，与壮侗语h系音极为相似。现代傣族仍有“毫安火”“毫薄壳”等水稻品种名称，“毫”与“秏”音同，指禾或稻。“膏”和“秏”这两个音应是在古音kau分化为k和h两系以后才产生的，h系音既然有不少于年的历史，k’au自然要更早。[12]
壮侗语各民族的生活与稻作农业息息相关，因而他们往往会选择适合耕作的稻田周围来居住，久而久之，聚居在这些稻田周围的人便越来越多，于是形成了村落，而这些村落，通常会以他们俗称的各类稻田来命名，于是，这些称“田”为“na”的民族地名中，都或多或少地保存了“na”这个古越语发音及其意义，如云南傣族的西双版纳，意为“十二千田”(千田是傣族计算领地的单位，一千田为一版纳)、贵州布依族的纳翁，意为“滥泥田”，广西壮族的那曼，意为“村寨田”等，这些“那（纳）”，都是“na”的音译。由此可知，这些“那”地名最初应是专门用来区分不同方位、不同自然环境以及不同特征的稻田，或是代表一定社会意义的稻田、属田，如那波意为地处泉边的田、那雷意为土岭田；那笔意为养鸭田等，经过发展和扩大，才逐渐演变为村落，乃至更高级别的行政地名。这种以“田”字命名地名的主要特点是：以各类田的俗称作为标志，采用“类名加专名”的办法，构成以“那”冠首的“齐头式”地名。据游汝杰研究：“含‘那’的地名北界为云南宣威的那乐冲(26°N)，南界为老挝色拉湾省的那鲁(16°N)，东界为广东珠海的那州(°5’E)，西界为缅甸掸邦的那龙(97°5’E)”。[13]这些地名90%以上都集中于21°N—24°N的河谷平原地区，这个区域内的土壤、雨量、气温、日照等条件都适宜于稻作，可见其与稻作农业密不可分。
2.“那”字地名分布
前文曾提到，村寨等小地名往往更具稳定性，其起源也通常比大地名更早。因此古代已存在的村寨的“那”地名，大多得以保存至今，至于与军事行动相关的地名，或已废除，山川地名也可能改变。
（1)广西的“那”地名
广西地处低纬度地区，以贺州—东兰一线为界，以北属中亚热带季风气候区，以南属南亚热带季风气候区。年平均气温在20℃，年均降水量丰富，大部分地区在—毫米，暖湿的气候适合各种植物生长发育。其地形复杂多样，尤以山地分布最广，面积最大。丘陵零星分布在北部，在南部则连接成片，主要分布于左江—郁江—浔江以南。平原主要集中在右江—郁江—浔江沿岸和南流江沿岸，是广西最主要的农耕区。
以今天广西的行政区划为基础，据年版的《中国乡镇地名录》与年版的《广西通志·行政区划志》统计，广西共有齐头式“那”地名64个。但在这些以“那”命名的乡镇之下，还密集分布着以“那”命名的村寨，其中甚至有许多重复地名。年出版，张声震主编的《广西壮语地名选集》，“收录含‘那’或‘纳’的地名条，占全书收入壮语地名总数的15.8%”。[15]今天广西密集分布着“那”地名的几个市，地处左右江流域，正是广西境内丘陵和平原集中分布的区域，是最适宜农耕的区域。而今天仍以“那”命名的一些地方，或已非壮族居住，如百色市隆林县那佐苗族乡，今天的居民主要是苗族，但苗族应是在壮族或其先民越族迁出之后迁入的，因而沿用了原先的地名。
（2)广东的“那”地名
广东属东亚季风区，为亚热带和热带气候，是我国光、热和水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之一，年平均气温在20℃，年均降水量在—毫米，空间分布上呈南高北低的趋势。今天广东省下辖21个市，全省划分为珠三角、粤东、粤西、粤北四个区域，而留存至今的“那”地名大部分集中在粵西的湛江市、茂名市、阳江市以及珠三角的江门市，广州市、珠海市、肇庆市、梅州市等地也有零星分布。从地理位置上看，四市相连成片，且湛江市、茂名市与广西北海、玉林、梧州市接壤。上文说过，古越民族发展到当代，演变成为许多民族，其中在我国境内的主要是壮族、布依族和傣族等8个民族，生活在两广境内的主要是壮族，而广东的壮族则主要集中在雷州半岛等与广西相连的地区，即“那”地名集中分布的四市。当代广东的行政区划设置中，没有以“那”命名的县或市，以今天广东省的行政区划为基础，据年版的《中国乡镇地名录》与年版的《广东省志·地名志》统计，江门市有相关乡镇地名20个，其中齐头式“那”地名19个，其中大部分在明清时期已形成村落，在新中国成立后进行乡镇设置时沿用。阳江市有相关乡镇地名32个，齐头式“那”地名31个，其中那漠乡的名称在北宋靖康之前就已存在，为当时的“俚人”(即越族)居住，绍兴年间汉人迁入，名称沿用至今。茂名市有相关乡镇地名21个，另有南屯乡意为垌田，其“南”亦取古越语“那”之意“田”。湛江市有相关乡镇地名26个，其中有南夏乡意为水草地，“南”亦取意“田”。而除去这些被采用为乡镇名称的相关地名，还存在许多相关村名、寨名或圩名。
我们注意到，广西以“那”命名的乡镇地名并不如广东省多，但据不完全统计，广西境内以“那”命名的村寨地名有多处，其密度以及分布范围远大于广东。广东的“那”地名主要集中在壮族人口聚居的粤西地区，“那”所代表的意义“田”，反映了广东境内壮族人民的稻作农业分布状况，而这一地区地处广东省最南端，其地形、光照和温度等气候条件最适宜水稻农业的发展，自然而然是“那”地名集中分布的区域。新中国建立初期，海南岛仍作为海南行政区隶属广东省，年于海南岛设那大县，年撤销。年4月，海南建省成为独立的行政区，不再隶属广东省。
（3)云南的“那”地名
云南地处低纬度云贵高原，地形地貌复杂，因此气候也复杂多样，有北热带、南亚热带、中亚热带、北亚热带、暖温带、中温带和高原气候区7个温度带的气候类型，兼具低纬气候、季风气候和高原气候的特点。区域差异和垂直变化十分明显，降水充沛却分布不均。
以今天云南省的行政区划为基础，据年版的《中国乡镇地名录》与年版的《云南省志·地名志》统计，云南共有个“那”字地名。云南省民族结构复杂，因而其“那”地名也复杂多样，因此对其研究时要进行辨别。如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的“那”地名大都为齐头式双音节“那”地名，而昆明的“na”地名均写作“纳”，许多“na”地名或作“那”，或作“纳”；如曲靖市的纳章乡并非台语支民族的“na”地名，而是彝语地名；还有不少非齐头式“那”地名；还有一些“那”地名为三个音节，壮侗语族的地名一般为通名加专名的双音节地名，鲜少有三个音节的地名，这种地名一般有两种成因，一是民族语言的累层叠加，即原本是台语支民族的“那”地名，后来其他民族迁入，冠以其民族语言成分；二是非台语支民族的“那”地名，如迪庆藏族自治州等地区的所谓“那”地名，应与藏族有关，或如纳章，并非台语支民族的“那”地名。
（4)贵州的“那”地名
贵州属于中国西南部高原山地，境内地势西高东低，平均海拔在米，地貌分为高原、山地、丘陵和盆地四种基本类型，高原山地居多，且岩溶地貌发育非常典型，喀斯特地貌面积约占全省国土总面积的60%，是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。贵州气候温暖湿润，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，气温变化小，四季分明，冬暖夏凉，雨量充沛，十分舒适宜人。但也受大气环流及地形等因素影响，导致气候多样且不稳定，灾害性天气种类较多。干旱、冷冻、冰雹等频度大，对农业生产影响很大。以今天贵州省的行政区划为基础，据年版的《中国乡镇地名录》与年版的《贵州省志·地理志》统计，贵州共有18个“那”字地名。
这些地名基本都分布在北回归线以南，气候温暖湿润、河网密布的低平河谷地带，这种地理环境及气候条件十分适于水稻种植，因此古代百越民族才会聚居在这些地方。上文谈到，百越民族是水稻培育和种植的开辟者，这些地方聚居着大量的古代越族先民，即今天的壮侗语族，在这一地区开辟了大量水田以供水稻种植，于是其意为“田”的“na”地名随之产生。[12]
参考文献略
谨以此文缅怀袁隆平院士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