忠于无腿的事物
忠于无腿的事物
Time 2015-09-10 14:06:55 情感驿站
女人口述
除了喝酒和打牌，每晚都窝在办公室里敲字，敲得浑身发热，脖子发僵，欲罢不能。要把一件事情想明白，想顺了，要把一本书看透了，消化了，都需要消耗大量的身体能量，所以，阅读和敲字，也是体力活。干农活过度了，会累趴下，敲字也会，并且更累，除了体力，还需脑力、心力。干农活不会干到心力交瘁，敲字会，心力交瘁到一定程度后，感觉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变得紧张，世界的面目也突然可憎起来。
——面对电脑和笔记本，我有说不完的话，想不完的事情，不得不强迫自己休息，否则非被文字逼疯不可。
我想，等我老了的时候，不可能有这么充沛的精力，敲这些气色充盈的文字了，理解那些深奥的思想了，得趁着年轻，多写多读多思。
更要紧的是，按照我的经验，没有腿的事物，比长着两条腿的人，要靠谱得多：
一篇文章，你写下来，它永远就属于你了，忠诚于你，哪怕有人剽窃，它也不可能成为别人的文章，当然，它更不可能跟别人私奔；
一本书，你买下它，它也属于你了，一辈子都跟着你，你可以把它带进棺材；
一棵树，你栽培它，浇灌它，它一天天成长，呆在一个地方不动，你每天都能看见它，看见它一寸一寸向上生长，枝叶婆娑。
至于两条腿的女人（男人），你天天宠着他（她），爱着他（她），想着他（她），为他（她）做这做那，彼此海誓山盟，但是，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，你有可能发现他（她）不见了，连同他（她）的细软；或者，某一天，两条腿的人告诉你，他（她）和你恩断义绝，缘分已尽，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，他（她）要离开了。总之，两条腿的人多变，无论你在他（她）身上耗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，多少情和爱，你依然没有足够的把握能留下他（她），并确保他（她）忠诚于你，到头来，你所有的付出都是无用功，都会归零，竹篮打水，一场虚空。
无论从功利还是事实的角度而言，两条腿的男人（女人）都不值得付出；那么，何不把耗费在两条腿的人身上的时间和精力，转移到无腿的事物上来呢？回报率无疑更高——这大概是人生经济学吧，人生短暂，尽可能多做投入产出比比较高的事项，以提高人生的效益。鉴于此，我更愿意在无腿的事物上耗费时间和精力，这些事物会完全地回报你，从来不掺假。
见多了长着两条腿的人的虚假、多变和功利，以及情感的脆弱和低效，我转身回到书桌前，这么对自己说：多敲一些文章，多看几本书吧，老了的时候，好有个伴：以文章为伴，以书为伴。老了的时候，当我翻看博客上和电脑里的这些文字时，我一定会感到满足而欣慰，觉得自己没有白白浪费年轻的时光，也没有白白来这世间一场。
更新的签名，原本后面还有一句话：
泡女人这种事，还是等到八十岁以后吧，有的是时间，不是有伟哥吗？不用担心自己不行，对不对？
写完了，觉得不能这么调侃自己，删了。
刚刚我打回家，打给我76岁的父亲，我凝神屏息、侧耳体会父亲说话的声音，感觉他明显比上个月老了。声音一向是衰老的刻度——我是一个多么敏感的人，敏感到细致入微——我体会到父亲说话时的语气不像上个月那般连贯和顺畅了，气息有些断续、散乱和不均匀。看来，父亲真的是老了。
父亲在里断断续续地告诉我，最近死了两个邻居老人。
——对门的那位老妇人，年仅66岁，三个月前我还见过她，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，并不显老；她的两个儿子在深圳做画家，收入相当不错，老人正是享福的年龄，还没有抱上孙子，怎么说死就死了呢？
隔壁的那位老人，他的儿子也在温州，办了个小服装加工厂，我认识。老人今年只有71岁，平时扎扫帚卖，见到人就笑，看着还年轻，身体一向也不错，怎么这么快就死了？
父亲在里声声喟叹，感叹人生短暂和无常。我放下，默默地垂首坐了一回，想，一个人死了，即意味着永久谢幕了，和这个世界无关了，这个世界上从此不再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，暂时停留在他人的记忆中和口头上，直至被彻底遗忘。
窗外大雨如注。——感觉人生就像一洼水，在时间的照耀下慢慢蒸发，直至不留下一点点水渍。
所以，珍惜吧：珍惜你自己，珍惜时光，珍惜活着；珍惜所有回报你、忠于你、对你不离不弃的无腿事物；集中精力，执着于你的追求；不做无用功，不做虚空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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